“方才那位公子…”
此时身边只有方氏及绿爻,方氏冷眼瞥了一直眺望陆言之背影的绿爻一眼,压低声音问。
“是陆家公子,恰巧路过…”谢千皙并没有多言,而是语气冷淡地问绿爻,“我换洗的衣物呢,绿爻。”
绿爻痴迷的神色这才惊醒过来,神情颇为无畏。
“包袱,包袱不知去哪儿了…”绿爻不紧不慢地跪下,装作受了惊吓的模样,“对不起,姑娘,都是绿爻的错,绿爻没有护好姑娘,请姑娘责罚。”
一旁的方氏冷眼旁观,却并没有多说什么。
平日里瞧着勤快的小丫头,原来并不是表面的模样,也该让皙儿立起来自己学着处理了…
谢千皙哪里不知道这是她的手笔!
前世她被救回灵云寺,她也正是用包袱丢了的话语搪塞自己。
真是打量她好欺负了?
“好啊,既然你诚心知错,那你这个月的月钱就不用领了。”
“谢姑娘不罚…啊?”
绿爻错愕地抬头,显然没想到一向信任疼爱她的谢千皙会真的责罚自己。
“有什么问题吗?我可是在满足你呢,绿爻?”
“没,没有,绿爻不敢。”
绿爻装作委屈地低下头,一双小眼恨恨地瞥了谢千皙一眼。
她还真的罚她!
她怎么不摔死算了!
亏自己平时如此卖力地讨好她!
还是环儿姑娘大方心善!
方氏并未多言,而是抬眸多看了绿爻两眼,眸中闪过冷光,只是绿爻一直在愤愤,并不曾察觉。
此地离灵云寺已然不远,方氏将自己的斗篷给谢千皙披上,几人前往灵云寺。
灵云寺的香火鼎盛,人流繁多,方氏将人裹紧藏在宽大的斗篷下,试图从寺庙后面绕过去,避免与人撞上,惹来不必要的麻烦。
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,自家姑娘一身狼狈,保不准有多嘴的乱说一气。
快到休憩的客院时,他们遇上了穿了一身孝的陈环儿。
陈环儿瞧见谢千皙完好的模样,眼中快速闪过不甘,面上却摆出一副担忧的神情,急急上前。
她见绿爻使了个眼色,得知事情有变,压下心头焦躁。
此时正值温暖春日,谢千皙却紧紧包裹着斗篷,陈环儿反应过来,料定谢千皙定然衣衫凌乱,根本来不及更换。
她心头闪过一个主意。
“表姐,你如何了?可曾受人欺负?怎生如此狼狈,衣衫都脏污了…”
陈环儿扯开谢千皙的斗篷,故意放大声量说话,生怕别人听不到。
此时客院人虽然不多,但是仍旧有不少世家夫人在此,见此,便开始嘀嘀咕咕地指指点点着。
一个姑娘家,青天白日下搞得形容狼狈,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,这世上本就少不了看笑话的人。
“闭嘴!胡说什么!”
“啊,舅母,环儿不是故意的,环儿只是太过担心姐姐了,怕姐姐被歹人抓去欺负…”
“你…”
方氏一向不喜欢陈环儿,矫揉造作,惯会装弱,此时更是恨得打死她的心都有了。
陈环儿虽然不是丞相府的姑娘,但常年寄居在丞相府,荣损自然是一道的,此时她喊破此事,对她自己的名声有什么好处!
一旁看热闹的正是方家长房的孙氏,谢千皙的舅母,此时还饶有兴致地吃瓜子看戏呢,她的嫡长女,方其柔想上前说些什么,孙氏竟拦着不让。
方氏气得发抖,只想一个大嘴巴子将她呼醒!
自家女儿要是名声有碍,柔儿不也会被连累吗,她正在相看人家!
“咦,这不是方家人吗?”
“难不成,是方家姑娘被人…”
听闻此言,孙氏幸灾乐祸的笑容哽住了,这才慌了神。
都怪方氏事多,好好的非要上香,香没上成,平白连累柔儿!
孙氏本就不是聪明的人,眼下只想与方氏撇清关系。
她还未开口,谢千皙便仪态端正地上前。
“环儿妹妹说什么呢,什么受人欺负?妹妹是话本子看多了还是早上吃太多浆糊上脑了,我不过是替母亲采一味草药入药,这才不小心摔了一跤。你说到哪去了,都叫你不要看那些乌七八糟的话本子了,对你不好,还是得多看些四书五经,女孩子也不能不读书呢。”
谢千皙手里举着一味平平无奇的草药,有些能辨认药草的女子认出,这确实是可以入药,只不过品质一般,不过胜在孝心了。
这一下子,风评一下子逆转了,方才看好戏的夫人们都开始低声讨论起陈环儿了。
陈环儿一哽,只能委委屈屈地垂眸,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,像是受了谁欺负一般。
“环儿只是太担心姐姐了,姐姐怎么可以这么说我…”
陈环儿如此做派,并没有惹来多少同情,众人只觉眼疼,实在不想看到如此小家子气的模样,活像家中争宠的无理妾室。
“哎哟,我就说我们皙姐儿最是孝顺了,知道你母亲身子不爽利,就亲自采药去,你有这份心啊,你母亲身子就好了大半了!不过啊,还是得保重自己才是啊,不然你母亲得多担心。”
孙氏这时候倒是反应快了,赶紧顺杆往上爬,坐实了这孝顺的名声。
果然,周遭夫人看过来的眼神都不一样了,由探究变成艳羡了,孙氏见状,昂首挺胸,好不得意。
“不是我自夸,我们方家姑娘别的可能不是顶好的,但是有孝心是出了名的,哎哟,尤其是我的柔儿…”
见事情告一段落,谢千皙也懒得再应付陈环儿,携着本欲上前阻止孙氏的方氏,踱步至屋子里,徒留无人问津气的搅烂了帕子的陈环儿一人呆在原地。
“皙儿,你舅母她…”
谢千皙为方氏倒了杯茶水,垂眸掩下眼底的冷意,语气尽量轻松。
“没事的,娘,多认识些夫人姑娘们也无妨的。”
“皙儿有所不知,你外祖父一直告诫我们行事切莫张扬,因上位者一直忌惮世族…我怕惹来他人攻讦…”
“娘亲多虑了,舅母知道分寸的,您啊,不如好好哄哄皙儿?皙儿可害怕了。”
谢千皙窝在方氏的怀里,乖顺得像不曾发生任何事情般。